在幾近浮躁的中國科技領域,很少能找到一家公司如同vivo一般低調:這家公司沒有動輒數百億美元的高估值,沒有融資,更不謀求上市。上次vivo公司創始人沈煒在公眾前亮相可以追溯到十年前。
但這并不影響它成為一家充滿肌肉感的公司。vivo在2014年手機銷量達到3000萬部。而在2013年這一數字為1500萬,僅一年時間這家公司出貨量幾近翻倍。最讓人感到驚訝的是,vivo在2000至2500元的價位段中一度占據第一,其中僅X3一款的銷量就高達600萬臺。在此價位段競爭者不乏小米、魅族、聯想等重量級玩家。
沈煒并無雷軍一般的號召力和極客精神;看上去也沒有黃章似的火爆脾氣;更談不上如楊元慶一般的野心。究竟是何種力量支撐vivo這家從深圳起家,成立僅有3年的本土公司的高成長性?
他的回答頗具中國人文主義情懷:本分和初心。“如果可以埋頭種因,果則水到渠成。”沈煒對《環球企業家》這樣說。“想掙快錢的人,vivo絕不是他的好歸宿。”
在沈煒看來,企業文化就是水桶的桶底。所謂戰略、技術無非是圍著的木板而已。“企業最重要的是要做正確的事情,至于如何把事情做好則是能力、方法問題。”
他曾因“違背價值觀”嚴厲批評下屬。早期,當公司還在功能機領域打拼時,MP3剛剛流行,一些機型因內置音樂MP3播放功能而迅速走紅。但公司推出的一款手機并不支持該功能,只支持和旋。有一位產品經理,把和旋功能放在子目錄下,目錄名稱居然定義為“媒體播放器”。
沈煒知道后,大罵這名產品經理。“這個東西很容易被消費者誤解為MP3,對營銷有幫助,實際上不是MP3,只是鈴聲播放。”他說,“做人做事要本本分分,該怎么樣就怎么樣,不要夸大其詞。”
這仿佛是一種隱喻:越是在躁動不安的年代,堅持、踏實、本分這些看似平常的字眼才顯得彌足珍貴。
切入
在vivo創立之初,沈煒對這個品牌有三點定位要求:國際化、智能、針對18至35歲年輕人。
這三點看上去只是稀松平常。畢竟在2007年蘋果手機火熱、Android大行其道之時,智能手機領域進入者都在此行列。它們或充當價格屠夫角色、或標榜極客精神,無一例外。
vivo的聰明之處在于,它如手術刀般找到了一個精準切入點:音樂。在創立品牌之初,vivo對18至35歲的人群進行的分析結果顯示,音樂是這類人群購買手機時重要考量之一。“智能手機里的音質和音樂一直沒有讓消費者滿意,而這是一項用戶使用行為中排名前五,甚至前三的功能。所以vivo就想從Hi-Fi切入。”vivo公司副總裁胡柏山告訴《環球企業家》。
對于一款音樂手機,胡柏山首先需要打造一條屬于vivo的手機供應鏈。三年前,胡試圖將美國專業音頻芯片制造商CirrusLogic公司的殿堂級Hi-Fi產品CS4398移植到手機上,美方合作伙伴一度認為“vivo瘋了”。
專業級音樂芯片,單個型號可能一年使用量僅為幾萬片。而手機的本質是大眾消費品,把一個專業級芯片用到手機上,vivo面臨第一個問題是供應商覺得到底能不能有足夠的銷量支撐?到底消費者會不會認可?“所以我們在下單給合作伙伴時,他們帶著很多疑問。甚至在接受訂單時,也還帶著疑問。”胡柏山說。
胡柏山在x1上的賭博以勝利告終。當年x1這款手機的銷量為百萬級,這讓vivo更加確定音樂和音質是一條可行的路。
找到切口后,vivo接下來做的事,是將此切口深入,打造一個更大的市常Vivo的高管們開始思考:下一代產品怎么能夠讓這些專業級芯片更好地用在vivo手機里,他們追求制造一款更加輕薄,耗電更少的手機。
于是,vivo開始和音頻芯片制造商CIRRUSLOGIC、ESS這些公司共同考慮怎么能夠長遠在手機上使用這些芯片。“把這么大的專業級芯片放在手機上不現實,不僅面積大,而且厚,滿足不了X系列需求。”胡柏山說,所以在2012年和2013年,vivo和ESS充分探討怎么能夠更好滿足手機上的應用,再加上X1的成功,ESS公司通過改晶圓設計,把原來音頻芯片上不常用的東西去掉,重新改晶圓、封裝,設計出適合手機的芯片。
2013年,這款芯片在X3上成功應用,且各方面性能跟原來相比沒有任何妥協跟犧牲。
與供應商的磨合也絕非易事。對于制造業出身的vivo來說,沈煒一直強調和供應商的對等關系。早期,當vivo銷售量還較小時,供應商基本可以滿足vivo的需求,原因在于vivo的供應商與蘋果、三星的供應商基本一致,vivo只需在里面取一部分即可滿足平穩的供需關系。
由此,vivo可以和供應商一起制定長達9個月的訂單計劃,這家公司看似并不追求爆發性的增長。
在去年9月,vivo做了一件事:提早布局CNC(數控機床)資源。胡柏山知道,一塊板材需要經過十幾道CNC工序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手機零部件。每一件毛坯從開始加工到成品,需要花1小時時間,同時有良品率的限制。數控機床生產之初,良品率僅為30%,磨合后才可能達到50%。也就是說,一個金屬零部件的生產大約需要2小時。現在CNC設備正是智能手機生產中的缺失環節。
胡柏山計算,vivoX5在8月底上市時,每天供給市場的供應量大概在2.5萬至3萬臺,每月的供應量在80萬部左右。為了滿足每天2.5萬至3萬臺的產能,大概需要3000至3500臺CNC設備。
同時,X5需要輔助加工等程序,vivo對于供應鏈環節的生產大概投入了幾十億元。“我們其實一開始就了解情況,和這些行業內優秀的供應商談合作。”胡柏山說,剛剛發布的X5Max,以每天2000至3000件金屬件交貨,十二月中產能可以達到日產量3萬臺。“產能并不會在短時間內迅速起來,需要大量資本投入購買設備,才能把產能逐步擴大。”
應該說,vivo現在已經擁有一條穩定的供應鏈。“經過供應鏈之間的相互磨合,到最后他們認同我們走的方向,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過程。”胡柏山說起來頗為感慨,這種信任建立的前提是公司跟商業伙伴合作的“本分”,讓供應商相信:跟vivo合作是長遠的事,而非一時之舉。
渠道
在沈煒的理念中,互聯網+只是商業世界中重要的工具之一,而并非全部。無論是電商還是社交,都是為了讓品牌和用戶的溝通變得更直接和高效,商業的本質沒有變。
沈煒在早期對運營商渠道的判斷是:運營商定制是個特殊市場,目的是為了快速在中國推行3G的發展。在4G初期,運營商補貼也是一個短期產物。“我們認為在這期間,運營商定制確實起到了加快進度的作用。但當終端制造商不再做2G和3G,他們就不需要用任何補貼去鼓勵廠商轉到4G上。”沈煒說。
因此,vivo從創建之初就試圖建立牢不可摧的線下渠道。盡管在品牌發展之初,這種模式會大大影響品牌的地位并增加成本,但放在今天來看,正是由于早前專注社會渠道的建設,才幫助vivo樹立了堪比走運營商集中采購路線的“中華酷聯”(中興、華為、酷派、聯想),和主打電商渠道的小米手機的競爭力。
“農村包圍城市”是沈煒為vivo渠道制定的又一策略。目前,vivo的用戶結構是經濟發達地區和梳城市占40%,二三線、縣級用戶占60%,二三線城市的精英消費者偏多。由于渠道所限品牌在北上廣深四個市場稍弱,但vivo的幾款旗艦Xplay3S、Xshot以及剛發布的X5Max在北上廣等一線城市已經為品牌建立了口碑。
隨著vivo渠道和互聯網營銷能力的不斷加強,用戶結構也會發生變化。Vivo的高管們針對一二線城市的渠道策略,還是希望回到本質,即通過消費者的口碑傳遞品牌價值。“聚焦于產品和目標人群,做好就會有人埋單,形成良性循環。”vivo副總裁馮磊對《環球企業家》說。
按照沈煒的理念“一致的體驗和服務”是與消費者建立長期關系的關鍵。例如vivo堅持價格、體驗、服務,都必須實行“線上線下統一政策”,讓所有消費者都能感受到無差別的價值。正因如此,vivo堅持不在電商渠道獨立推出品牌。
vivo有一套非常完善成熟的價格管控以及串貨管理制度,包括零售商協議、控價保證金、導購員監控等。但要從根本上做到避免串貨亂價現象,vivo副總裁倪旭東認為,最根本的還是要依靠企業文化—這種看似“務虛”的理念。“公司與代理商合作伙伴的合作是基于對vivo企業文化高度認同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,從本質上說公司和代理商是息息相關的命運共同體,利益高度一致。”他說。
再聯系到當下國內三大運營商逐步取消補貼,手機廠商、電商以及運營商三方在線上進行的傾銷大戰,未來vivo的優勢還將得到進一步凸顯。
而除了普通的線下零售店以外,vivo從去年7月開始在國內一二線城市建設品牌體驗店。越來越多的競爭對手開始重視線下渠道的重要性,但倪旭東認為,vivo的線下渠道帝國不是一天建成的,是整個vivo團隊經營了十年的結果。這里面更多的是諸如團隊、價值觀、理念傳承等無形資產,新來者未必能夠撼動。
沈煒的觀點是,線上和線下渠道,絕對不是一個互相被替代的取舍關系。也許未來3至5年,線上和線下成本將趨同。“一定會在未來某一個時間點達到平衡。”
“類似小米這條路,也許我們走起來可能就覺得不太熟或者比較崎嶇,我們只能走自己熟的路。”沈煒說。
vivo最為詭異的地方是,這家公司竟然沒有制定嚴格的KPI考核制度。董事會每年開會,沈煒雖然下達指標,但“說了就說了,從來不考核”。不僅如此,對于各地的區域渠道主管,沈煒也鮮少交代具體的業務。因為他深信這一點,“做得好的區域,往往是價值觀正確,而做得不好的區域,就是價值觀存在問題”。對于年銷量3000萬部的手機公司,這種做法讓人頗為驚訝。
或許這正是隱喻最好的表達:一家用價值觀管理的公司勝于任何具體的管理手段。在沈煒的談話中,多次提到了“平常心”的重要性。他說:“平常心有一個定義叫做凡事回到事物本原思考,拋開事物表面一切煩惱,比如困難、壓力、誘惑全部扔掉,尤其在付出代價的時候。”